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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节贺岁看大戏

发布时间:2023-01-20 12:02:24 丨 来源:中国网 丨 责任编辑:高彬


我们村的人爱看戏,但两三年没请戏班子唱戏了。那年一进入冬闲人们就商量着要请戏,而且一定要请个有点名气的戏班子。

周围的集镇和大一些的村子都有戏班子。像贾宋、张林、黑龙集、易宋营等,而且都很像样子。但村里想请个更大一点的戏班子。

我们镇平县有个剧团,唱得好,但请的人多,像我们这样的村子根本排不上。再说,出演费比较贵,一百二十元一场。我们邻近的邓县有一个梆子剧团,是一个古镇的民间班子,但很有名气,对外称邓县老梆子剧团(豫剧的前身叫河南梆子)。演一场只要六十块。

村里觉得很合适,就跑去联系,定下腊月初二开演,连演四天。我们全村六个生产队,演四五天没问题。

我们方村虽然是个只有五百来人的村子,但当年打败过豫西悍匪刘宝斌一两千刀客的进攻,有一个很像样的寨墙。寨墙是由泥土和礓石垒起来的,年久坍塌,矮了,宽了。人们平整了一块土寨墙,不够的部分砸下几排木头桩子,铺上门板,周围用剧团自己带的帆布围起来,就成了很好的戏台。

戏台前面立了两根高高的杉木杆子,横拉着两道粗铁丝,用来挂汽灯,拉幕布。

演员们住在村小学,到各家吃“派饭”。每家管一两个演员的饭,管一个演员饭生产队每天给5毛钱,吃什么由各家自己定。虽然钱很少,但每家都尽量做好吃的。

平时不到过年过节和来客时,我们都吃不起白馍,喝不上白面条,更吃不起肉。我们家派了两个演员的饭,母亲提前几天就拿着麦子去街上换面,要保证每天给演员做一顿面条,早晚烙一个葱花油饼,炒白菜萝卜时加一点肉。

谁家分到一个“吃派饭”的演员都很自豪,看戏时演员一出场小伙伴们就自豪地说:“快看,快看,她就是在我们家吃饭的!”

定戏班子时就把开演的日子确定下来了:腊月初二开始,每天下午一场,晚上一场,连演4天。

各家各户都赶忙通知自家亲戚过来看戏。

那时没有手机,大都是到亲戚家当面通知。有的父母通知出嫁的闺女回娘家,有的媳妇亲自回娘家叫爹妈和兄弟姊妹侄子侄女们来看戏,还有去叫姨家表兄弟表姊妹等亲戚的。

有自行车的骑着车子去请。虽然是乡村土路,但自行车前面坐一个,后面坐一个,坐在后面的还抱着孩子呢。那时农村人买的自行车大都是“永久牌”“飞鸽牌”,加重的,很结实,带一两百斤没问题。有的让女婿拉着一辆地板车,上面铺着麦秸草,放着被褥,去娘家接父母。

女婿们来丈母娘家看戏都要千方百计弄点像样礼物,一方面是给老丈人丈母娘尽尽孝心,另一方面是不让自己媳妇丢面子。

开戏前两天丈母娘就做好了准备,开戏那天中午做一桌子菜,女婿们给老丈人和丈母娘敬了酒以后,就开始互相斗酒了,有的可着嗓子猜枚划拳,老丈人和丈母娘看着女婿们那种热闹劲,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心和满足。

回娘家看戏的闺女们一般都要多住一段时间,邻居们看着从小一步步长大的闺女带着孩子回来,都很亲热,有的还要请她带着孩子到自己家中吃顿饺子或者面条。

孩子们到外婆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熟悉,有的从小就是在外婆家长大的,左邻右舍的孩子们都熟得很,一来就到一起玩起来。那时候也没多少可玩的。男孩子就是打翘、打碾转,把左腿抱起来羊顶架。女孩子就是“跳方”“抓子”“丢沙包”,比谁穿的衣服更漂亮。

吃饭时,外公外婆总是把自己碗里的“炸豆腐”“猪肉片”往外孙娃外孙女碗里夹,小内孙看见了不高兴,外婆说:“人家是客人呐!你到你舅舅家不也是这样吗?”

小时候最温暖最快乐的地方是外婆家。乡间的小路,记得最熟的是去外婆家的路。走亲戚一住几个月甚至一年两年的是外婆家。与外村的大人们孩子们最熟悉的也是外婆家。

外婆家是我们成长的摇篮。没有外婆家,就没有童年,没有小时候那永远说不尽忘不下的温馨与快乐!

中午吃饭前,人们就开始到戏场占地方了。有搬着凳子、椅子,有的拿着苞谷叶子缝起来的坐垫子,还有的放几块砖头或土坯。外村来的人大多站在后边,有的坐在远处墙头上,树杈上。

人们陆陆续续进场了,戏场热闹起来了。有卖花生的,卖瓜子的,卖糖葫芦的,卖甘蔗的,还有卖油馍和油炸菜角子的。

卖糖人的担子架上有好多空,上面插着各种造型的人物、动物,有孙悟空猪八戒七仙女,有公鸡母鸡飞鸟,只要给5分钱,指一指你想要什么样的,他马上从小锅里挖出一疙瘩糖稀来,在手中捏一捏,掐一掐,吹一吹,不一会就把一个惟妙惟肖的糖人交到你手中。虽说是能吃的糖,但谁也舍不得吃,拿在手中玩,比一比看谁的更好看。

戏台子北边山墙上靠着一排甘蔗。我们这里产的是青皮甘蔗(不同于南方甘蔗那么粗那么高),又脆又甜,2毛钱一根。我们很想吃,但看戏前要来的零花钱,顶多两三毛,大都舍不得花两毛钱买一根甘蔗吃。

大家想了一个办法。四五个人合伙买一根甘蔗,把甘蔗两头去掉,立在平地上,每个人轮流用削甘蔗刀“破甘蔗”。规则是:先把刀背放在甘蔗顶上,然后翻刀向下破(就像破竹竿一样),不准用手扶,不准拦腰砍,破下来多少你吃多少,破不下来你不吃。

这其实是挺难的。因为甘蔗站不住,在你把刀背反过来时它往往就歪倒了,即使没完全倒下,也只能按住甘蔗的一小部分,向下破一点就偏了。有的人合伙买三四根甘蔗竟然吃不到一截。

我总结出来了三点经验:一是刀背放在甘蔗顶上时尽量磨合着让它站稳一点,甘蔗歪倒是必然的,但要让它晚一点倒;二是翻刀要快如闪电,甘蔗还未来及歪倒时刀刃就已经压到它的上面了;三是翻过刀后手臂要稳住,均衡用力,不然容易走偏。这样,每一次都能破下两三节,有一次几乎从顶部破到了根部。我把赢来的甘蔗砍成一段一段的,分给小伙伴们吃,大家都像打了大胜仗取得战利品一样高兴。

开戏前,一个耍猴的赶过来了,按现在的话说,他这算是“蹭热度”。

我们县东邻新野县,耍猴的比较多,在那里耍猴属于一种手艺(当地人称为“猴艺”)。他挑着一个担子,一头装两只猴子,一头装着一些道具。他把担子放下,猴子从担子上跳下来。

他拿出一面锣,“咣咣咣”敲起来,人们陆续走过来,围了一大圈。

耍猴人突然用右手按住锣面,说:“好了,好了,天也不早了,人也不少了,各位乡亲都来到了,大戏开场前,我先表演一段猴艺。”

说着,他拿出一个大火圈,用打火机一点,火圈燃起了熊熊火焰,他用手中小棍向猴子一点,两只猴子开始往火圈中钻进钻出,随着急促的锣声,猴子钻的越来越快。五六分钟后火熄灭了,两只猴子端端正正地站立起来给大家鞠躬。

接着,他让两个猴子站成一排,随着他的口令立正、稍息、向右看齐、向后转、齐步走,后面那个猴子齐步走时没有听从他的口令,走了两步竟然停了下来。他拿棍子指着那只猴子喊道:“二宝,你为啥不听指挥?马上给我站出来,自己受罚。”

那只叫二宝的猴子悻悻走出队列,走到箱子跟前,拿起地上的一块砖头顶在自己头上,乖乖地低头反省。

过了两三分钟,耍猴人说:“算了,看在大家的面子上,暂且饶你这一回,再犯就要加倍处罚。”

犯错误的“二宝”老老实实回到另一只猴子身边,向大家鞠了一个躬。大家报之以热烈掌声。

这时戏台上“咚咚锵”“咚咚锵”的锣鼓响起来了。这是开戏前的锣鼓,我们这一带叫做“打闹台”,意思是告诉周围的人赶快进场,戏要开场了。

耍猴人把手中棍子一指,两只猴子拿起箱子上的两顶帽子,到观众跟前一个个作揖求赏。

耍猴人说:“来的都是朋友,说钱显得薄气。有钱了捧个钱场,没钱了捧个人场。有钱了给这俩猴子赏个饭钱,没钱了也别作难。”

大家都赶紧摸口袋找钱,或多或少,三分五分,一个个往猴子举在头顶上的帽子里扔零钱。

七十多岁的赵大伯穿一件没口袋的破旧棉袄,腰里系一根布绳子,他从人圈中挤到耍猴人跟前说:“我回去一下就来。”

不一会他就赶过来了,带了小半口袋黄豆。他说:“猴子也得吃饭啊!我没有现钱,把这点黄豆拿去让两个猴子吃吧。”

耍猴人正在推让,一只猴子突然跳过来,一把抢过口袋,背在肩上就走。

大家都大笑起来了。

02

今天演的是《铡美案》,人们都很爱看。我和小伙伴们去年春天在张林街庙会上看过一次,那次是镇平县曲剧团演的,名叫《秦香莲》,大人们说意思都一样。

我的小伙伴中除了二林与我一样上二年级,大伟、成子、栓娃、永昌都是刚上一年级,小疙瘩、豁牙子、二顺子和我弟弟都没上学。豁牙子去年掉了两颗门牙,大半年没长上来,大家给他起了这个外号,后来牙长起来了,外号却取消不了啦。

开戏后,秦香莲拉着两个孩子边走边唱,接着在那个戴乌纱帽穿红衣服的驸马跟前哭唱,又在那个白胡子老相爷家里唱。

她哭得很可怜,但我们听不清她唱的是什么。我们最想知道的是包公那个大花脸是怎么画的?老相爷那一大把白胡子是用啥做的?王朝马汉身上挂的刀剑是不是真的?还有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是什么样子?

为了弄清这些疑问,我让小疙瘩和豁牙子留下来看着座位,其他人悄悄来到戏台后面,从两块围布接茬的地方扒开一个洞钻到后台。刚钻进去两个,其他人正准备往里面钻,就被戏班的人抓住推了出来。

没办法,我们又爬到戏台上乐队旁边的地方,想坐近点看清楚一些。结果,又被维持秩序的人发现了,把我们赶下台去。

我们只好回到原来占好的座位上,老老实实坐下来看戏。

站在后面的一帮外村青年人可能是想往一群有姑娘媳妇的地方靠近,使着劲往那一片挤,使戏场中间乱了起来。村里早有准备。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站在戏台前面,手拿一根两三丈长的粗竹竿,对准起哄的那些人头顶敲打了几下,他们马上老实了,不再往前挤了。

戏台上正在激烈演出,一个武官在庙中举着刀,准备追杀秦香莲和两个孩子,两个孩子躲在秦香莲身后哭,秦香莲哭着向拿刀人求情。

突然,刚才出去解手的小疙瘩和豁牙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,说:“不好了!有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,女孩子抓住他的胳膊一个劲地哭。”

我问:“咋回事?”

小疙瘩说:“我们俩到麦秸垛后面尿尿,看见那个女孩“呜呜”地哭个不停,伤心得很。是不是那个男人打她了?咱们要不要去救救她?”

我又问:“你没看清是谁?”

豁牙子说:“我没敢仔细看,好像不是咱们村的。”

坐在旁边椅子上的老杨嫂子听见了,说:“小屁孩子操那么多闲心干啥?快看戏吧!”

我们都觉得老杨嫂子有点太自私太怕事了。

我和二林带着大伟、成子、栓娃和永昌过去查看,小疙瘩与豁牙子跑在前面带路。结果,麦秸垛跟前一个人影也没有,我们围着麦秸垛转了两圈还是没人。

小疙瘩和豁牙子怕大家说他们谎报军情,反复说:“我们一点没看错,刚才就在这个地方。”

我们仔细查看,麦秸垛背面的地下铺着一片麦秸,还有两个人坐过的痕迹呢。

我们都相信他俩没有说假话,但那女孩子为啥要哭呢?如果那个男的欺负她了,她为啥不逃跑呢?

我们越想越弄不明白。

戏台上锣鼓猛响起来,大花脸包公去陈州放粮回来了,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和很多挂着腰刀扛着牌子的士兵出来了,威武得很。

秦香莲跪在地下大喊“冤枉”,头顶举着状纸,包公接过状纸,秦香莲哭着唱起来。

豁牙子问:“是不是快杀戏了?”

二林说:“不会。逮不住奸臣不杀戏!”

小疙瘩问:“谁是奸臣?”

二林说:“陈世美。”

小疙瘩说:“不是说‘白脸奸臣’吗?陈世美咋是红脸?”

我说:“他是为了骗公主才故意打扮成红脸的。”

公主出来了,太后出来了,你唱一阵,我唱一阵,最后,包公还是用龙头铡把陈世美铡了。

大家都觉得很解气,很痛快。

散戏了,人们一边往家走,一边沉浸在戏中的情节上。忽然,我们背后传来抽泣声,扭头一看,原来是四奶奶。

四奶奶是我家的邻居,今年七十多岁了,还经常下地干活。她左手提着一个小板凳,右手柱着拐杖。因为是旧社会缠的小脚,走路蹒蹒跚跚的,她边用布手绢擦眼泪边哭着说“秦香莲太可怜了!灾荒年养老又养小,多不容易啊!陈世美不认她就算了,还派人杀她,杀他自己的亲生儿女,咋恁狠心呀!”

旁边二婶子过来帮她提着小板凳,劝她说:“他最后不是得到报应了吗!”四奶奶说:“要不是遇见老包就完了!”

03

我们在本村看戏次数比较少,更多的还是到其他村去看。好的戏班子在一个村还没演完其他村就来预订了。从进入腊月到小年,再从正月初五到月底,方圆十里八乡的戏班子不止一家两家。一般都是“连台戏”,下午演完晚上接着演。

我们有时候跟着大人们一起去看,有时候几个小伙伴自己去。看完戏大都深更半夜了,我们就三三两两的摸黑回家,一点不害怕。

可是,自从村里传说李大成看戏迷路出事之后,我们有点紧张了。

李大成三十多岁,很能干,很爱看戏。那天他“一担挑”(小姨子家?)盖房子,他去送礼。中午喝酒时亲朋们热闹起来,他喝了两小碗白酒(那时农村待客很少用瓶装的白酒,都是提个塑料桶去打零酒)。大成酒量不大,这两碗酒喝得他天旋地转,强打精神晕晕乎乎回到家,倒在床上就睡。

一觉醒来,突然想起晚上黑龙集镇上有戏,就赶紧起来朝黑龙集镇上走去。

黑龙集镇在我们村东南八里地,中间经过三个村子,还隔着一条河。他走到河边天已经黑了,没月亮,但他路熟,摸黑也能走。

河中间有一个漫水桥,就是水中间放了十来块大石头,水小了石头就是桥,水一大就漫住石头了。那天水不大,在石头中间哗哗地流着。他小心翼翼地地踩着石头往前走。

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二三十岁的女子,穿了件兰布棉袄,头上包了一个围巾,一脚没踩准石头,滑入水中了。大成赶忙过去了拉了她一把,扶住她走过了漫水桥。

女子问:“大哥往哪去?”

大成说:“去黑龙集看戏。”

女子说:“我也去看戏,咱们一起走吧。”

大成说“好”,就跟着女子一起往前走。走到了一片树林下,戏已经开演了,下面坐了好多人。大成抬眼四望,好似都不大认识。

那天演的是《乌盆记》,讲一位商人被烧窑的赵大谋财害命,剁成肉泥做成乌盆,一个名叫张别古的老汉找赵大讨债,赵大还债后给他一个乌盆抵利息,夜晚睡觉时乌盆突然喊“冤枉啊!冤枉啊!”,接着诉说了自己的冤情,张老汉带着乌盆找包公报案,包公为受害人伸雪了冤情。

看完戏以后,大成看不清楚返回的路怎么走,女子说:“我送你一段吧。”大成跟着女子离开了戏场,来到一片小树林前,一片竹子掩映着一间小草屋。

女子说:“这是我的家,你进来喝碗茶,暖和暖和再走吧。”大成跟随女子进屋。女子给大成倒了一碗热水,讲了自己的身世。

她说:“我家住赵河上游十二里的一个小村庄,家有父母和两个哥哥一个妹妹,家里穷,盖不起房,两个哥哥三十多了都打光棍。我在家很听话,是村里公认的贤惠俊俏姑娘,本想找个可心的人好好过一辈子,但我们附近一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家看中了我,要我嫁给他儿子,给我们家三百块钱彩礼。我爹妈想用这彩礼钱给我二哥成个家,就同意了。我过去后才发现,大队长的儿子抽烟喝酒还在外面胡搞,得了很重的肺痨,我们结婚不到一年他就死了。那时候肺痨都治不好,农村人得住这种病就等于死。大队长家知道他儿子的病不好治,还让我与他儿子完婚。但我一点也不后悔。因为用他们的彩礼给我二哥成了家,我二嫂生了两个儿子,二侄子过继给了我大哥,我爹妈也不愁绝后了。后来...”

讲到这里,突然传来一阵鸡鸣声,周围几个村子的鸡陆续叫起来。大成觉得眼睛一阵模糊,使劲眨了眨,睁大眼睛看,刚才的一切都没有了。他发现这是河西岸我们生产大队的林场,过去曾经是一片乱坟岗。

他感到浑身无力,两手使劲按住地站起来,摇摇晃晃朝村子方向走去,一进家门就躺倒在地上,接连发烧了几天。他老婆给他熬了两碗姜汤,才慢慢恢复过来。

这是村里人传说的情节。

对于大成夜里看戏迷路的事,村里人有好多种说法。大成说,他确实碰到一个很和善的女子,领着他去看了戏。有的说大成是碰见“鬼”了,他去看的戏是“冥戏”。有的说,他那天纯粹是喝醉了,得癔症病了,迷糊了,自己脑子梦想的,醒来以后就当真了。

究竟是怎么回事,没人能说清楚了。

不过我们倒觉得,大成说的那个女子又可怜又可爱,是与我们一样的好人,即使是鬼,也是不会害人的。二林说:“她要叫咱们到她的小草屋喝茶,咱们就去。”

我们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害怕,附近村镇有夜戏我们照样去看。

有时候看夜戏回来,漆黑的田野里不时闪烁着一片白色的光点。大人们说,这是“鬼火”。学校老师说,这是人骨头里面一种磷形成的,可以叫做“磷火”。

不知道这种磷火有没有灵魂,有没有记忆。我们觉得,可能它们是有灵魂的。也许它们在地下太阴冷太沉闷了,想出来放放风,透透气;也许它们受到了很大的冤屈,希望像“乌盆”那样碰到一个能够帮助它们伸冤的人;也许它们想念自己的村子和亲人,想出来看一看现在的样子。

冬闲的戏演到腊月二十三就停止了,人们都开始准备年货了。过了大年初五,乡村的戏又陆续开始了,一直持续到阴历二月二,龙抬头。然后到三四月份,各地的庙会物资交流会上,一场一场的戏又演起来了。

小伙伴们看完戏以后,都很羡慕戏台上那些又威武又有本事的武将,都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。我们就把二林、大伟、成子、栓娃和永昌分别封为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和御猫展昭。因为没有名位了,小疙瘩、豁牙子他们几个小傢伙就没什么可封的了。

他们很不高兴,豁牙子竞然哭起来。我说:"那你们就当包公的护卫吧!"小疙瘩问:“啥叫护卫?厉害不害?”我说:"厉害!王朝马汉只管带着犯人去上堂,护卫是负责保卫包公的!"

他们才高兴地笑了。

现在回想起来,所谓童年,就是一件件认真的傻事、简单的快乐,就是令人回想起来捧腹大笑、闭上眼睛又热泪盈眶的岁月!

这一切是再也回不去了!(可言  袁小娃)